伏刀。

离宁绝美爱情bot

【欲未】情书

又是我流民国pa(?)

祝大家新年快乐


  

  

她第一次见到欲星移时,比他矮小半头。她自忖不够修长挺拔,总用小女孩的神态装点自己,好让这副玲珑的躯体看起来尚有一点可爱之处。他却很不识趣,非要郑重地微微欠身,绅士那样说:“你好,未珊瑚小姐,我是欲星移。”


她便将头微微地一偏,斜睇他一眼,转身离开了。


猛然想起,那是她生命中第一次流露出女人的神态,那样斜睨别人,骄矜的、莫测的,目的明确,不留余地。


北冥封宇笑了笑,在她背过的身后,对欲星移说了句什么,那是解释,无非是“你不要介意”之类的。


欲星移从未回头。她听到他笑了,半玩笑似地将这事揭过,不过一个小挫败罢了,又有什么呢。他自己也是个半大少年,只是长相秀气,眼神看着比北冥封宇更透一层水亮——那是鲛人特有的眼。其余的,站在北冥封宇旁边,称不上气宇轩昂。


这样她明白的,“不懂事”就是她从前的遮护,有了这层遮护,谁也不会向她动怒。但她忽然觉得有些恼,自下决心,从这刻开始,应当叫人正眼看待自己。


宝躯未姓,未珊瑚。


皇城里有这么一群少男少女,他们生下来就含着各种各样的东西,以匹配自己的姓氏与身份(虽然那些东西大部分是无法考证的谣传),比如金玉。她曾听过最夸张的是衔着一尾龙须,那个人是北冥封宇,海境一域因此选择他做未来的王。与龙须比起来,还是另一个传言更使她信服:鲛人一脉,有一少年生来含珠,天资聪颖……她乍一听闻,就觉得鲛珠比龙须可信得多。或许鲛人生来流的第一滴眼泪,就含进了那个少年口中——又毕竟,谁来这个世界不先掉一滴眼泪呢?只不过他是鲛人罢了。她早早听说过了,那个含珠的少年,名叫欲星移。


她含着的则是一块红玉,因此得名珊瑚。这块红玉至今挂在她的脖颈上,贴着她的胸脯悄然跳动。但奶妈私下悄悄告诉她,接生前红玉早已备好,而她的名字也被取定了,是女孩就叫珊瑚,是男孩就叫……那个被提前取好的名字因为她的出生从此被划去了,她从不知道。


但她这一生只能叫做“珊瑚”。她与珊瑚的红色对抗,从小只许蓝色做她的陪衬,但那块珊瑚玉在夜晚,在月光里,在她葱白的手指尖上,散发醉人的虹光,她偷偷对着满月,柔软温热的唇贴上去,想试试那里面是否真的有跳动的血脉。嘴唇最最柔软、最最薄嫩,一定可以试验得出,她夜复一夜地想起这么做,总怀疑那是一颗活着的珊瑚,但总也吻不到一丝一毫的心跳。她失望地想了很久,觉得珊瑚已经死了。


当她拒绝宝躯未姓延请的老师,转而进入王城私学时,已经摆脱了她第一次见到欲星移与北冥封宇前的稚气。她仿佛在某个瞬间发现自己身上一些光华,从以前的躯壳里把它剥出,好,她装点自己,不再用小女孩的神态,转而用那种斜睨。她穿低跟皮鞋,戴手套,剪掉头发,齐耳的半月型将她洁白的耳际一收,悄然滑向光洁的下巴。说来奇怪,她见北冥封宇的面更早,但第一天进入课堂,在门口等候入内的时候,她先认出了欲星移。


欲星移的余光瞥见,有一些惊讶,进而朝她微微点头。


她对他展示出一个礼节性的、端庄的微笑。


那时节是春季,她穿浅蓝色中裙,白色泡袖衬衫,头发后与领上系同款宝蓝色缎带,十足一位初出闺阁的淑女。同学们见她站定,自我介绍道:“我叫未珊瑚,来自宝躯一脉。”已是十分的落落大方。


无人知晓她自己绣了缎带,亦不知道她已提前开蒙,识字作文,修习礼仪,练习音乐与诗歌。宝躯将她当做未来的王妃培养,那是她做“珊瑚”的前路。她知道如果是那个没有出生的男孩,这个角色应当是首辅大臣,或者更高一些——海境的师相,譬如现在欲星移所处的位置。


师相,是海境的王之师相,教之辅之,督之弼之,这个古老的位置总能选到一个天之骄子去坐,一人之下,无上荣光。


王与师相之位到她所生的这一代,早已经有人选了。


在他们真的成为王与师相之前,同样有一条已定的路要走完,譬如蒙学、授冠、出游、辅政。等路走完了,便预设他们已做好了一切承担职责的准备。


后来她明白,欲星移在私学里,将是她的一个假想敌。或许那本来就是她该胜任的,就如未氏生下男孩一样需要熟悉穿衣打扮,烹饪与舞蹈。


那么,欲星移呢?他含着的是自己的鲛珠,而不是别人塞给他的别的什么金玉,那么他面前的路是什么呢?想必也是一条已定的路,就如同摆在她面前、摆在北冥封宇面前、摆在宝躯一脉面前、摆在整个海境面前的,路早已定好了,任谁站在这里,都要走下去。


她只能在“珊瑚”这条路上,拥有选择蓝色的自由。




她渐渐感到,她有问题想要问欲星移。那种强烈的感觉催促着她,但首先……


首先什么呢?问题是什么?她迷惑而犹疑地提笔,他本该是她超越的对象,一个张扬假想敌,她又怎能低头向他求教。但她越来越在犹疑中肯定,有些问题、有些命题,只有欲星移会思考,可以回答,那些诡奇而出格的问题……


她想,首先是写十分漂亮的字,引起他阅读的兴趣。


她从此后开始偷着写信了。从称呼,到开头措辞,信里起初提了一个问题——欲星移在课堂上回答的,她有不同见解,就矜持地把问题当做挑衅抛回去。过了一周,她猛然转了观点,把自己的那个见解摈弃了,信自然也就没送出,而是重写了一封。或许,信送到他手里时自己又会改主意了呢?所以不该表现得太观点相左……于是她第二封信又客套委婉了不少,可这样一来,就显得像礼节性的信。她不甚满意,干脆又推翻重写。……


就这样提问、反悔、措辞,未珊瑚最终也没写出一封让她觉得足以送得出手的信。事实上在私学,她也不是完全指望写信,有时候她也和欲星移一起,聊天呀,散步呀,吃饭呀,交流些在海境算得上禁忌的话题。但信总是要比简短的谈话正式一些,这才是贵族之间正式的关系,而不是这样……


所以她的信,渐渐的不太提问题,因为他们会聊天。而一个问题的提出与解答、反驳与辩论,往往又因双方过快的思维而迅速过场。往往在几句话之内就解决了——结束了,然后她与欲星移互相道别,说下次再见。


那么写些什么好呢,无非就是些琐事。她很少有琐事,也很少需要倾诉这些,其实她很好奇欲星移的珍珠是不是被别人塞的,但这个话题很私密,未珊瑚觉得在信件往来几次后才能玩笑似地问出去。


她倒很希望给他看看那块红玉,让欲星移看看珊瑚究竟死了没有。


不过第一封信,在未珊瑚王城私学毕业前,都一直没有写好。


宝躯一脉如愿收到了皇城的聘礼,纳采的队伍就很长,前方捧着礼单与八字的仪仗,最前方是媒人,捏着两只雪白的鹅。算是海境少有的贵重纳采之礼。


就这样,未珊瑚就该毕业了,不用再去上学了。其他人则继续学业,王城的私学不过是贵族子女们社交的地方,特别是女孩,订下婚约后,就再也不上学了。


那天欲星移还是送了送她,他们一如往常地交流了几句,然后到了道别的时候。未珊瑚想问了,她真的很想知道那个问题,但路程太短了,她没来得及说自己的珊瑚,只是状似无意地问:“我听说大家出生的时候都衔着各种宝物,但其实都是家族提前准备好的。那你的呢?你的鲛珠也是鲛人一脉替你准备的吗?”


欲星移似乎对她提出的这个问题感到微微惊讶,他挑了一下眉,轻松地呼了口气,朝前迈着步,说道:“好像是这么回事,我也不太清楚。”


“你不关心吗?”未珊瑚偏过头,也有些惊讶。


她发现欲星移也在微笑着看她,只不过是十分有礼貌的那种笑容。


欲星移摇了摇头:“既然那些东西已经有人准备好了,那么或许就有它应该被准备好的道理。”


他又低头笑了一下,说:“其实我不是很在意,因为我绝不会因此改变我的任何想法。”


未珊瑚一时怔愣,回答:“你说的也有道理。”


于是欲星移伸出手来,她伸出白色蕾丝的手套,同他握了握。欲星移欠身说:“那今天就到这里,下次再见。”


“下次再见。”她回答说。心想,如果自己能把信写好,似乎还有见面的机会,因为信的开头该写“见字如面”,如果一直没写好,那就真的没有下次再见了。


除非是在和北冥封宇的婚礼上。要不然还有什么机会?


听说后来,欲星移也很快结束了王城私学的学业,外出游历。






几年过去,她第一次写好那封信时,传来了王城的婚谕。但同时,欲星移也寄来了简短的贺卡,邀她出门见面,散步聊天。但未珊瑚并不惊讶,她收起那张贺卡,笑了笑,把自己的信封也用珊瑚蜡封口。


没什么好意外,她想,这一天当然会来,欲星移不会放任那种暧昧的东西不清楚地存在着,那么很快她将再见到欲星移一面。




她伸出手来——戴着宝蓝色蕾丝边手套,欲星移轻轻地握了一下,她便收回。


“这么说,你以后将长留海境了?”她问,转身迈开步子,欲星移转而随着她,一同步入花荫摇坠的走道。


“是啊,艰苦的修学结束,王还需要我。”他尽量将语气沉得柔和,仿佛真的在感慨学业艰难,“当然,以后也需要你。”


接下来是一段漫长无声的漫步。他们走着,眼睛看四周的树荫、花影,偶尔窜出的小雀,暮春浓烈的气息蒸裹着未珊瑚清脆的鞋跟声音。她注意到自己尽量把步子迈得符合规矩,以便那敲在地面的声音听上去优雅。原来礼仪训导真的能起作用,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迈这样的步子会发出这样的声音,以便用在这样期望自己显示优雅的场合。这声音往后将属于北冥封宇,她漫无边际地想。


“说起来,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,我不知怎么,总有一种印象。”欲星移说,“那时我觉得你不太——原谅我,不太好相处。”


来了,她所预想的警示,或宣战。而未珊瑚并不侧头,她只是斜睨欲星移,嘴唇提了一点弧线。


“是吗?”未珊瑚短暂地回问。


现在主动权在她手中,她在等欲星移接着说下去,视他说话的内容,回答或不回答,正面或侧面回答。既然是他提出的会面,那么这样的优势理当是他奉上的,她不感觉胜之不武,欣然握在手中。


“现在觉得,那时候实在太年轻。”欲星移轻松地继续话题,语调熨平,没有一丝褶皱,“是你看起来特别,其余的,更似我的假想。”


末了,他又画蛇添足似地补充:“你是王妃的好人选。”


他悄然撤退,但以退为进,躬身顺抚,先将一副贤淑的壳子推给了她。他也仅到此为止了,未珊瑚噙着这句话,忽然偏头去看他的脸。


“真的吗?你是这样想的?”她叹了口气,她发觉自己在不经意间,就想要叹气,她无法哀吟,他亦不要她的哀吟——尽管他们都明白那哀吟含有什么意味,他们都不想要。


“是啊。”欲星移回答。


未珊瑚突然笑了,如同她一贯待人笑的那样,微微地偏头,眼波斜睨着,骄矜、莫测,目的明确,不留余地。


她说:“真是遗憾。”


欲星移似乎愣了愣,追问:“什么?”


未珊瑚将身子转过来面对他,停下了脚步,这通常是结束散步的前奏:“我想起有东西给你,不过忘带了。”


“没关系,”欲星移这时才惊讶地微顿,“以后我们或许会常有见面的机会,那时再说吧。”


“或许。”她的语气恢复了漫无边际的随意,抬起手来,手套在唇上轻轻掩了一下,“那么再见,欲星移先生。”




欲星移本想伸出手,再同她握一下,不过仍是笑了笑,没有多余的动作。他的目光里似乎有一点点无奈的神色,不过未珊瑚肯定,他们分别后,他依然不会回头。毕竟这甚至算不上一个小挫败。




“那么——再见,未珊瑚小姐。”




她微微点头,同他背向迈开脚步,她走出几步去,取出手提包里的信封,抽出信纸来,一点一点仔细地撕碎,扔进了花道边的水沟里。




真是遗憾。她真这么感觉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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